从人类有战争以来，就有军事宣传。而战争中的假新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有位美国参议员海勒姆·约翰逊就曾说过这样一句话：“真相是战争的第一个受害者。”这一切在此轮巴以冲突升级后又再度上演。阿联酋《国家报》直言，各种各样的假新闻，使得本就复杂的巴以冲突愈加笼罩在厚厚的迷雾之中。  　　10月19日，97岁高龄的马来西亚前总理马哈蒂尔在社交平台X上发布长推文和视频，指责美国总统拜登在加沙医院遇袭和所谓“哈马斯斩首儿童”事件中撒谎。 　　马来西亚前总理 马哈蒂尔：拜登怎么能一开始就明目张胆地撒谎呢？ 　　事情还要从一个多星期前说起。 　　当地时间10月11日，美国总统拜登在白宫与犹太社区领导人圆桌会议上发表讲话，称他看到了有关“恐怖分子斩首婴儿”的照片。 　　美国总统 拜登：从来没有真正想过，我会亲眼看到并确认，恐怖分子斩首儿童的照片。 　　就在拜登讲话的那两天，CNN、福克斯新闻及《纽约邮报》等美国主流媒体和几乎所有的英国媒体都在头版头条刊发了这条“骇人听闻”的新闻。 　　卡塔尔学者马克·琼斯（Marc Owen Jones）表示，在社交媒体X上，这条新闻在24小时内至少获得了4400万次点击，30万次点赞以及10万多次转发。 　　很快，事情发生了反转。 　　拜登讲话过后不到一天，白宫发表声明称，拜登和其他美国官员其实并没有见过所谓“斩首儿童”的照片，所做评论只是基于媒体报道和以色列官方的声明。 　　10月12日，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在社交平台X上发布了几张遇害婴儿的照片，还配文称，他曾向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展示了这些照片。 　　不过，白宫在声明中表示，并没有对这些照片的真实性做独立核查。面对记者的质疑，美国国务院新闻发言人科比也无法作出正面回应。 　　美国国务院新闻发言人 科比：我的意思是，我认为，请允许想一下怎么说。我们都要做好准备，因为还会有更多可怕的画面出现。 　　事实上，这条新闻的最初来源是以色列媒体“i24news”的记者泽德克在10月10日发布的一则报道。 　　以色列“i24news”记者 妮科尔·泽德克：我和一些以色列士兵交谈时，他们说在穿过不同的房屋、不同的社区时，他们亲眼目睹了婴儿被哈马斯斩首。 　　泽德克后来表示，她的信息来源是之前所采访的一位以色列指挥官。 　　以色列某指挥官：我们挨家挨户地搜查，杀死了很多恐怖分子。我们比他们强大，他们很有侵略性，而且很坏。他们斩首儿童，还斩首妇女。 　　然而，在西方媒体后续的转载报道中，并没有直接引用以色列指挥官的话，而是直接写道，“有以色列士兵表示，他们发现了多达40具婴儿尸体，有些还被割喉。” 　　而当澳大利亚天空新闻采访加沙前线的两名以色列国防军官员时，他们都没有提到此事。 　　在美国《商业内幕》的一篇报道中，以色列军方发言人尼尔·迪纳尔则作出这样的回应：“对全世界来说，哈马斯犯下的战争罪行是显而易见的，我不需要提供任何证据，我也不会提供。” 　　据英国媒体《中东之眼》报道，这并非西方媒体第一次利用未经证实的报道。 　　2021年，以色列曾向加沙发起为期10天的轰炸，其间，包括《纽约时报》在内的一些西方媒体曾援引以色列国防军的推文内容，发表了一篇以色列攻打加沙的报道。 　　但仅仅几小时后，以色列国防军转而澄清说这只是外界的误解。 　　在《以色列政治与政策新闻》网站看来，这其实是以色列国防军的一个诡计，目的是诱使哈马斯放弃其阵地。因为以色列知道西方媒体一定会放大他们的声音。 　　去年5月，半岛电视台记者阿克莱在报道以色列国防军入侵杰宁难民营时被杀。 　　当时，《以色列时报》援引以色列国防军发布的视频报道称，阿克莱是被巴勒斯坦武装分子杀害的。跟之前一样，这篇报道被很多西方媒体转载。 　　英国媒体《中东之眼》总监制 哈山：然而这并非事实，我们对该事件进行了调查，并和其他媒体得出的结论一样，是以色列狙击手打死了她，以色列国防军后来承认了这一点。 　　事实上，近期巴以冲突升级以来，还有许多类似的假信息在社交媒体流传。 　　近日，一张据传是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送儿子上前线的照片在社交媒体广泛传播。 　　事实却是，早在2014年，这张照片就出现在了以色列媒体的报道中，当时的新闻内容是内塔尼亚胡送儿子阿夫纳加入以色列国防军。 　　显然，该照片与当前的巴以冲突毫无关系。 　　10月7日，以色列音乐节遭哈马斯袭击后，社交媒体上出现这样一条疑似被哈马斯袭击的沙漠音乐节现场的视频，且被大量转发。 　　然而，路透社记者通过比对现场广告牌细节后发现，这其实是10月4日在特拉维夫举办的一场音乐节，这是人们入场时的镜头。 　　路透社记者 戴维斯：在视频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可识别的特征，可以帮助我们在地图上定位。比如这条水滑梯与哈亚尔公园旁边的马迪安公园的水滑梯相匹配。证明这段视频的拍摄时间早于沙漠音乐节袭击。而且是在特拉维夫拍摄的，并非加沙边境的沙漠里。 　　再来看这条视频，视频配文称，一架以色列直升机被一名哈马斯士兵击落。视频点击量在短时间内达到50多万次。但这其实是截取自某电子游戏的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声称是此轮冲突中以色列对加沙的空袭。然而，据美联社报道，空袭不假，但轰炸时间却是在今年5月份。 　　媒介专家 朱莉·史密斯：照片是真实的，视频是真实的，只是被重新包装再利用，或被重新塑造成当前的冲突。 　　不可否认，一个接一个的假消息或未经核实的消息，助长了冲突双方的相互仇视，导致暴力循环持续升级。 　　近日，美国总统拜登和英国首相苏纳克前后脚到访以色列，表达对以色列的支持。拜登甚至向国会提交了一份紧急预算请求，要求国会为以色列提供“前所未有”的资金支持。 　　用“假新闻”来为“战争”拱火。 这不由让人想起海湾战争前的一幕。 　　1990年10月，一个名叫奈伊拉的科威特女孩在美国国会“声泪俱下”地谴责了伊拉克士兵在入侵科威特后所犯下的所谓“罪行”。 　　奈伊拉：他们（伊拉克士兵）把婴儿从保温箱里拿出来，然后把保温箱拿走了，让婴儿死在冰冷的地板上，太可怕了。 　　奈伊拉的证词很快就成了各大媒体的头条新闻，还被时任美国总统老布什公开引用。 　　时任美国总统 老布什：孩子们在保温箱里，然后伊拉克士兵却把他们扔出了保温箱。这样科威特就可以被系统地消灭。 　　就在奈伊拉出庭作证三个月后，第一次海湾战争爆发。 　　然而，讽刺的是，奈伊拉的讲话内容很快被证实并非事实。甚至奈伊拉本人也并非一名普通的科威特青少年，而是时任科威特驻美大使萨巴赫的女儿。她当时所读的证词则出自一个有政府背景的公关团队。 　　英国媒体《中东之眼》总监制 哈山：当海湾战争真正开始后，对伊拉克的严厉制裁，以及美国和盟军的军事行动，几乎都是以类似的报道为由进行的。而这些报道则无一例外，都在强调伊拉克士兵野蛮。 　　10月9日，美国2024年总统选举竞选人小肯尼迪宣布，退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争夺，以独立人士身份参选。 　　今年8月，他在接受采访时，曾痛斥美国政府收买媒体，操纵舆论。 　　肯尼迪：“知更鸟计划”是针对美国记者的行动，约有400名编辑记者参与其中。这些人几乎都来自美国最大的媒体，《纽约时报》也被中情局贿赂了，《华盛顿邮报》也…… 　　记者：你说的贿赂是什么意思？ 　　肯尼迪：我认为这些媒体的高层在为中情局服务。 比如跟中情局签订秘密协议，这其中包括CBS、ABC、NBC。1975年该计划在丘奇委员会听证会上被曝光，中情局承诺不再贿赂美国记者，但还在世界范围内买通各国记者。 　　小肯尼迪所提到的“知更鸟计划”，是冷战时期美国中情局发起的一项秘密计划。 　　1977年，美国调查记者伯恩斯坦爆料称，按照该计划，中情局招募了许多记者为其有偿提供情报，授意这些记者杜撰“假新闻”。后来中情局也承认，“知更鸟计划”收买了全球至少400名记者和25个大型组织。 　　而进入人工智能时代，谣言和假新闻的泛滥，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影响和操纵社会舆论的成本也变得越来越低。 　　AI生成的美国演员汤姆·克鲁斯：你们不介意我做运动吧？ 　　虽然看起来和听起来都很像，但他并非美国演员汤姆·克鲁斯本人。 　　AI生成的美国演员摩根·弗里曼：我不是摩根·弗里曼，你看到的并不是真的。 　　今年5月，CNN记者向路人展示了一段据称是“政治广告”的视频。 　　AI生成的政治广告：旧金山市今早被关闭，原因是不断上升的犯罪率和芬太尼危机。 　　CNN记者：这条视频中的所有画面，都是AI生成的。 　　数字安全工程师 布歇：影像的影响力是很强大的，而AI技术能如此迅速地创建出如此多的图像，的确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强大工具。 　　凭借最新的AI技术，很容易就能生成看起来非常逼真的假图像。 　　比如，变成嬉皮士的普京，在迪士尼乐园的德桑蒂斯，甚至还有向苏联投降的里根。 　　CNN记者：有人说，你在制作假消息，别这么干。 　　数字安全工程师 布歇：我们不能再等了，类似的事情正在真实世界同步发生。我们必须直面它，并坦率地谈论它可能带来的好处和坏处 。 　　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信息学院教授 法里德：这并不仅仅是我可以伪造你、拜登或者随便谁的声音，而是我可以通过社交媒体同步向全世界传播。 　　法里德，一名数字取证专家，他认为，即使假视频最终被识破，也依然具有破坏力。 　　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信息学院教授 法里德：一条视频或图片几乎50%的浏览量都发生在最初的几分钟。即使后来被发现是假的，也已经过去了数小时或数天。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数百万人已经看过了。 　　此轮巴以冲突爆发后，有记者分别跟不同的聊天机器人聊了聊巴以局势。 　　谷歌的AI聊天机器人巴德（Bard）回应称，“尽管存在一些紧张局势和偶尔爆发暴力冲突”，但“双方都致力于”维持和平。 　　微软的AI聊天机器人必应聊天（Bing Chat）也以类似的语气表示：“停火标志着当下流血事件的结束。” 　　而当下很火的人工智能语言工具ChatGPT，在被问及哈马斯问题的消息来源时，则一概表示无法提供任何信息。 　　这破坏了其整体可信度，并有可能加剧公众对一场复杂而迅速演变的战争的困惑。 　　弗吉尼亚大学法学院教授 丹妮尔·希纯：眼下人们对政府机构的信任和对彼此的信任都处于历史最低水平。所以在很多方面，我们都倾向于相信能够佐证我们偏见的信息，这些信息或许是关于重要机构和政治家的、负面的或是新奇的内容。我们会更可能相信我们的眼睛和耳朵所告诉我们的东西，即使视频可能不是真的，也许完全是合成的。 　　今年1月，美国布鲁金斯学会发布题为《深度伪造与国际冲突》的报告，明确指出，美国同样可以利用基于AI技术的“深度伪造”甚至“极限伪造”来对抗敌人和其他威胁。 　　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曾在《未来简史》中预言，智人时代可能会因技术颠覆，特别是人工智能和生物工程技术的进步而终结。 　　如今，这种担忧似乎正在变为现实。非营利组织人工智能安全中心甚至提出警告：“减轻人工智能带来的灭绝风险应该成为全球的优先事项，就像应对其他社会规模的风险——如大流行病和核战争一样。”